查看原文
其他

冬日云南2:百花飞羽

牛背璐 2020-02-12


1.31

到达百花岭。

夜晚。

小关老师在院子里给我们讲鸟。

据说晚上有红月亮。散了讲座,大家跑出院子看。

天上,果然高挂着一轮大半边暗红的月亮。

但让我更惊喜的,反而是天幕上的那些星星。

星星点点,缀在夜空中。可惜手机和相机都拍不出来。

我拿了相机,换上月亮模式拍月亮。却拍出一团黑,调了调曝光,红了,但晃成影。还能一下子拍出来好几个,跟灵魂出窍似的。只要手一动就不行了。

我和仓鴞上露台,他没拿上相机。我们蹲在露台边,轮着拿相机,把手架到栏杆上拍。还糊,不过好了点儿。

月亮模式有两秒的倒数,不想手抖就憋着气,快门还老按不下去,拍完一轮都要窒息而亡了。

下面在观星。指星灯照在天上。

我们下去了,小关老师架起了单筒。单筒里,月亮就像个晶莹但不剔透的红色玉球,旁边缀一两颗钻石。

人都快散光了。小关老师拿我的相机拍了一轮,还卸下单筒,接上三脚架来拍。已经更清了,但没有快门线,只要手按,相机还是会颤抖。

我相机里的照片,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。

后来小关老师又拿了自己的大炮筒来拍。我和仓鴞围在他的相机附近。

“哇——”


仰头望天。无尽的黑色天幕,一颗暗红圆月,满眼灿烂繁星,连成无数星座。仿佛银河缓缓流过,这从未有过的宁静夜晚。



 

2.1


早上去蹲水塘。

我幸运地在小关老师带的一组。坐着面包车进山里。

泥沙路上全是坑坑洼洼,大小的石头,一路车都在咣当咣当地抖,我坐窗边,一趟下来差点没撞死在车窗上。

27号塘。

走进去。

好近!

眼前的一块小山地上,蹦跳着各种灰色的鸟,甚至有近在棚边的。

我默默地激动,坐下来往外看。

外面飞着一大堆灰蓝色的大鸟,又飞上一只喉间一道橙纹的小鸟,立在木桩上。我赶紧一拍。

“那些蓝的,是丽色奇鹛。”

忽然发觉,它粉紫加灰蓝的颜色,也很好看。

       


  丽色奇鹛



左边的树丛里,蹦着一堆头灰身黄的小鸟,还有浑身棕色一条白色眉纹的,棕背蓝翅的……我都看得有点儿懵——全都没一个认识的,又开心。拍了半天。

忽然来了一只彩色的啄木鸟。

“金喉拟啄木鸟!”(不是啄木鸟哈)

我赶紧拍,这些啄木鸟拟啄木鸟的我可没见过多少。高兴得手抖,一连拍糊了好几张。它倒是淡定得很,跑到树枝上吃挂着的苹果。吃了好久,后来我干脆架着相机,边拍视频边看它。

[话说拟啄木鸟是因为拟态啄木鸟才叫的这个?可它拟个啄木鸟干嘛?咋不拟个伯劳呢,多凶猛。啄木鸟一点都不凶嘛!问小关老师,结果他在盈江,还没问明白就掉线了。我又问了几个人,还跟一个鸟友讨论了半个多小时。

我和我妈又查了一晚上各种目名、属名,各种词根。然后莫名其妙就绕到了它的分类上来。在2000年的《中国鸟类野外手册》上啄木鸟和拟啄木鸟都是鴷形目里的一个科,也就是一个等级的;在2011年的《鸟类学》的世界鸟类分类里,拟啄木鸟是须鴷科的一个属,而啄木鸟是单独的啄木鸟科;但是在2017的世界鸟类名录里又有了单独的啄木鸟科和拟啄木鸟科……反正已经给各种乱七八糟的分类和命名弄懵了。

我又把问题理了一遍,就成了两个:它们分化过程是怎么样的?这个名字为什么起?然后问了几个老师。

最后思琪老师特别专业而且耐心地解释了一大堆,顺带说了一下它们的喙形和食物的差异。然而我想了半天还似懂非懂,又问了好几次,她也回答了我,后面还给我发了一份分类、进化的文献。应该就是因为亲缘关系近,而且足型相似。关于这个进化过程我还是有点懵,应该鴷形目和雀形目是一个祖先同时分化出来的,鴷形目又同时分化了拟啄木和啄木。]

后来金喉拟啄木鸟又来了几只,一直吃,不走,我也看别的去了。




又有大仙鶲来,蓝得特好看,还有光泽,一身亮蓝在不同的光线下泛出不同的颜色。虽然这个没小仙鶲少见。后面我发现那个棕色的,颈侧一道淡蓝的大家伙,是大仙鹟的雌鸟。雌鸟虽然全身棕色,但颈侧那一道蓝色成为了点睛之笔,显得很仙气。


 female        male


左边树丛里的褐色白眉毛鸟儿也拍了半天,还有那个灰头褐身的,都特别多。这还莫名有点儿眼熟。就像淡眉雀鹛。

看着到处飞的丽色奇鹛,里面又掺进了几只长得像的鹛,也灰灰的,头是黑色。

“那是什么?”
“黑头奇鹛。”

再看,颜色也是和丽色奇鹛一样的灰蓝、深蓝,再加蓝黑。简单的几种颜色,经了大自然的妙手调配,就出来另一个美丽的物种。




开心地看拍了好一会儿,我才把几种最多的鸟给问了。但还有一个我没问到的,蓝蓝灰灰,我总觉得这鸟也不难看,但配色有点儿别扭,有些像红嘴相思鸟,可嘴又不是红的。

又来两种鸫。灰翅鸫的翅一点儿都不灰,是白的。还有长尾地鸫,跟其他地鸫蛮像的。胸前点点黑斑,黄色偏淡。片片土黄羽毛间竟还夹一丝蓝色。



“栗臀鳾,在那儿的树干上!”

我看过去,一只小巧的蓝灰色鸟儿头朝下尾朝上稳稳站在垂直树干上,正是鳾的经典动作。却看不到哪儿栗了。忙拍下来,它又飞到另一根横杆上。

放大了照片来看,真有栗臀,不过不像我想的那一大片颜色,是尾下覆羽的羽毛附近有几抹栗色(鸟书上的形容是尾下覆羽深棕色)。 



这儿还不止有鸟,有不少来吃的松鼠。赤腹松鼠挺多的,还有一个红颊长吻松鼠。我一直觉得它嘴长,会很像树鼩,然而一点都不像,特别是气质。就像喜鹊和鹊鸲那样。它还挺爱竖着尾巴,我发现它的尾巴后面是红色的。树鼩也有,老师们说树鼩最近研究发现更接近灵长类,虽然长得像松鼠,还说看耳朵比松鼠更像人。嗯,盯着它的耳朵看久了老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……




在蹲坑和疯狂加新的激动里冷静下来(虽然不是第一次,但鸟更多嘛),感觉基本弄清了它们的活动。平时活跃的就是一大堆丽色奇鹛,还有左边树丛里的褐胁雀鹛、云南雀鹛(就是说像淡眉的那个,好吧,它和淡眉应该都是在灰眶里分出来的),金喉经常在,各种鸫、大仙鹟、黑头、一些鸲什么的偶尔来下。

突然就飞进来几只红色的鹛,橙头红翅膀,瞬间忽略掉了身上的一大块灰,显得格外喜庆。这几个家伙有四五只,红晃晃地飞来飞去,好久才飞开。

“这是赤尾噪鹛。”




在一堆金喉、黑头、赤尾里蹦出了另一只红的,一个大红脸蛋大翅膀又让我直接能忽略它身上的一大片暗绿色。我赶快拍过去,还没拍清,它就不见了。这就是传说中的红翅薮(sǒu)鹛,意外的是这字居然没在输入法里排很后。

这应该叫红脸薮鹛的,又不太顺口,还是红颊薮鹛更好。


左边树丛忽然闪过一个影子。

“栗头地莺!就是那个没尾巴鸟。”

栗头地莺在杂乱的树枝堆里乱蹦,我只看清一眼,却已经瞥到了它的美丽,尽管只有简单分明的三种颜色:栗色的头,橄榄绿的身,金色的喉。也只留下了半个身子成影的一张照片,它已经消失了。

接着树丛前又过来一只鸟,我赶紧拍,却发现不是栗地。

“鳞胸鹪鹛!”

就是那个卤蛋鸟儿,也是个没尾巴的。

胸前一点点的斑,灰灰黑黑的,晃一下又没了。


“鹧鸪鹧鸪! 红喉山鹧鸪!”

我赶紧往左看过去,出来一个大胖球。就是鹧鸪!灰蓝灰蓝的,杂点儿红黑。呆呆萌萌蠢蠢的,小小的头,没脖子,没尾巴。这儿好多地栖的鸟儿,都圆滚滚,还没尾巴(其实是尾巴短啦)

很快又出来两个球,原来是一家子。

它们在地上踢脚蹬土,刨吃的。还有褐胁雀鹛和云南雀鹛在后面各种实力抢镜。虽然羽色偏灰蓝,黑白的斑还是很漂亮。吃了有几分钟,又“滚”进了树丛里。

高兴完了,看拍的照片。都比原来的颜色稍稍灰暗了一点儿。

后来我发现,可以调饱和度。但是调过了颜色就很失真。这就是拍鸟大爷们爱干的事。但我也记不清了,它真实的颜色是有多鲜艳。也就不调了。

 


后来我问了旁边的仓鴞,那个一道橙的,是橙胸姬鶲。

小巧的姬鶲,身上的蓝加一道橙,添了两道白眉之后似乎一脸严肃。

后来我看见一只背对我的鸟头顶、背、翅是墨绿色,脸颊和尾巴却是蓝色,脸上还有一道白眉纹。我觉得眼熟,又看不出来是什么。它一飞身站到石上,才发现是橙胸姬鶲。


蓝蓝灰灰的,是蓝翅希鹛。

这鸟太多,一小群的在吃,总会忽略它。

淡淡的羽色,尾上翅上一抹蓝,是身上最亮丽的颜色。细看脸上的白眉纹,还有些像画眉。


旁边树上飞上来一个鹎。

“那是什么鹎啊?”
“绿翅短脚鹎。”

这名字倒挺贴切的,翅膀绿的。虽然配色朴素,还蛮好看。


左边来了个小褐鸟,一看就是雌的。

“白尾蓝地鸲,我们都叫它白兰地。”

我回来看照片才发现,尾巴还真是有道白。就因为这个白兰地,我一直写成了“白尾兰地鸲”。


前面的树丛里有个鸟在动,是个绿色的鹎。暗绿色的背,灰肚子,简单的颜色。应该是个黄绿鹎。

写完文章回头发现还有一张黄绿鹎没放,准备加上去。

然而再看这张照片的时候,却发现这鸟不对劲。黄绿鹎是灰色的头,而它的头是绿的。黄绿鹎眼后有白斑,但它没有。不过它的头上也和黄绿鹎一样凸起一块。难道是黄绿鹎亚成?查过两本书却都没画亚成。翻遍鹎的几页,都没有这样的,就是说不是鹎了?那么还能是哪类呢?思来想去,也想不到别的。但,这个凸头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。凸头……是凤鹛?不管怎样,还是先翻翻。然而!就翻到了。有一个画得十分像的,叫白腹凤鹛。加,加新了?!毕竟是图,我按捺着激动再在中国野鸟速查上确认一次。图转出来了,无论是各种特征、还是气质,都完全对得上。加新了!电脑加新~


闲着拍了一会儿褐胁雀鹛,我忽然觉得那堆黄颈凤鹛有点怪,拍了一张,不是!

“那是锈额斑翅鹛。”

看了一会儿,发现它的翅膀上原来那么漂亮,有好多大条的斑纹。昨晚讲座的时候只注意到它的锈额(很不恰当嘛),却没看见斑翅。

一群锈额斑翅鹛在枝上蹦来蹦去。“卤蛋”又来吃了一下。


突然,树丛后面再次晃过那个小小的身影!

“栗地栗地!”

我赶紧拍,在我慢吞吞伸镜头按快门的时候,旁边仓鴞的相机已经咔咔咔响了半天,简直是对我最大的伤害(不过后来我发现他不会拍视频,哈哈)。

栗地晃了两下又不见了。

我无聊试图拍起了蹦跶的柳莺,不过很多都晃成影子。

有橙斑翅柳莺,还有灰喉。然而我已经放弃辨认了。

某个我也不知道是啥的柳莺

又有一小群的鸟飞来,正是黄颈凤鹛,胖胖的灰色身子,颈部一大抹橙黄色,更加显得可爱。


飞来一堆黄颊山雀,我拍一只停在树干上的。它在吃虫子,我拍起了视频。却发现它叼起一条虫子,不是马上吃下去,而是踩到了爪下。有意思,我在取景框里看着。这高发冠,黄黑分明的萌萌的山雀低着头,把虫子一口口地吃掉,甚至揪出了内脏……


“栗地又来了!”

咔咔咔咔咔——

我转过镜头拍,才按快门又飞了。

来了几只赤尾噪鹛,叫嚣着,很快又跟着飞来几只、又几只、又几只,一大群红晃晃的大鸟乱叫乱飞着扫荡着虫子,跟组团打劫似的,那叫声实在不负它“噪鹛”的名字。得,这回不用看栗地了。

终于它们走了。栗头地莺又给面子的再次蹦了出来,还蹦了好几下。我居然全给拍糊了。

我们又蹲着左边的栗地,这会儿又跑出来一群吵闹的。

“长尾奇鹛。”

一来又是好几只,大长尾巴比身子还长。浑身灰不溜秋的,只有翅膀上一块白斑。

这奇鹛嘎嘎呱呱地叫,都能赶上噪鹛了。

连续的背景叫声为大拟啄木鸟,前景断续叫声为长尾奇鹛


“栗头地莺!”仓鴞喊着。

栗地破天荒跑出了树丛,蹦到了树丛前面的地上叼虫子吃,叼了又蹦回去。终于给我留下一张清晰的照片。放大却觉得跗蹠方向怪怪的,好像弯过来了,还穿了个毛裤,爪子的颜色也很奇怪。后来我发现穿毛裤的地方是腿,“爪子”才是跗蹠,爪子已经深深抓进土里了。

卤蛋也又来了一次。和栗地的形态也太像了。

鸟食也该没了,咱们的关二爷拿起了一罐子面包虫,出去喂鸟。大家笑着赶紧拍下来。他还发现了塘主拿来喂鸟的,绑在一个竹竿上的矿泉水瓶,然后试图拿这个喂,结果倒了一堆出去。

栗头地莺又出现了!我拍了三张,然而还是都糊。莫名觉得它的眼睛,有点儿像人的眼睛。别的鸟都是圆的,它是椭圆,前面黑后面白。不过其实我想多了,那白的不是眼睛,是眼后的一个白斑。

就快要离开了,我们祈祷着栗地再出现一下。

欣赏了又拍一阵各种鸟洗澡,被小关老师调侃说,观鸟大爷最爱看这个了。







“来了来了!栗头地莺!”

栗头地莺又来了一次,虽然依然走得很快。

右边一棵树上竟然落下一只大拟啄木鸟! 我激动地抬手就拍,然而它不久就飞了,我也没来得及好好对焦,拍的都有点糊。这光线不好,颜色也不显得很漂亮,不过也泛着一点儿蓝绿光泽。

我早就想看大拟啄木鸟,这货在我们那儿也有,但是我从来没见到过。

“咱们再过十几分钟就要走了。”

我们目不转睛盯在左边的草丛里,有好几次差点误把褐胁雀鹛当成栗地,它那颜色相近的头,在一堆杂草里竟然还有点儿像。

忽然一个栗色头的身影跳出来。

“栗地栗地!”

可惜只蹦了一下又蹦回去了。

又过了几分钟。

栗头地莺还会来吗?

真的来了!

我赶紧再拍几张,很快它跳了回去。这回居然拍清了。


“我们再看个五分钟。”

偏偏却来了一大群赤尾噪鹛,瞬间吵起来。看栗头地莺的希望更渺茫了。

最后,它还是没再出现。不过已经看了好几次了,也很满足了。

“我们下午干什么?”

“社区调查。”

 

“我们去哪里调查?”
“就在这村子里。”

我和熊猫、仓鴞、白鸽(还有一个忘了叫啥)跟着阎老师和小关老师,到下面的一户人家里。看起来外面是木头的房子,两层(或者是三层,我已经忘了)高,房顶有太阳能热水器,屋前有一块蛮大的空地,旁边还有猪圈。

那熊猫和仓鴞居然溜走在附近看鸟了,我就给“逮住”去提问。

男主人搬出十几个木板凳,在房前围了个小圈,我很惊讶他们怎么有这么多凳子。

“嗯……呃……”

我从白鸽手里拿过采访表,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头,来回地翻着那两页纸

“呃……我们想……”我就对着人家傻笑,想着一句开头。男主人有点尴尬地笑,等着我说话。

“你先做个自我介绍呀。”阎老师说

“我们……我们是来参加一个云山保护的活动,然后……我们要做一个,就是,调查……”

阎老师又帮着解释了一下,然后才开始提问。

先问了点儿家庭情况,这小哥居然还是白族人。他皮肤黝黑,很健康的样子,一直对我们笑。不过他不是一直住这里,是这家的女婿。

我看着表,问起他们的房子,用了多少钱、有补贴吗,用的什么能源(当然不是这么个问法)……话里话外都透着尴尬的气氛。有点儿像封闭式提问,很少他主动说多点儿情况的。有时他说完我准备问下一个,又有家长要继续聊。

再问家庭的收入,种了什么作物、田有多少、大概能有多少钱。说了些咖啡,水果,还说,田是以前按人分配的。再问了他们家有没有鸟塘……

“你们还会砍树吗?”

“不砍,现在山上不让砍树。”

问到自然保护这部分,当我问了那个长臂猿的问题之后,看着表,瞬间有些不知道怎么问下去了。

“你知道这山上有长臂猿吗?”
“长臂猿?是什么……”后来又说,“是个鸟吗?”

“就是……就是一个……”

刚好他怀孕的老婆顶着肚子走了过来,我们拉了张凳让她赶紧坐下。

“就是那个猴吗?”她说。

“嗯,差不多,不过长臂猿是没有尾巴的……”

“那你们还知道这山上有什么动物吗?”

“嗯……熊猫吧。”

“熊猫啊?这里应该没有熊猫……你看见过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我又硬着头皮问他,觉得这些经济作物,会不会对这个林子,山上的环境有影响。

“应该不会,因为它们是绿色植物嘛。”

“那,那对这个……山上的动物什么的呢?”

“也没有呀。”

还有一个问题,“对村子未来的发展有什么期望”(大概是这样吧)。

“嗯……那……”我想了半天,“那你希望,就是,以后村子里有什么……嗯,就是……就是你希望这个村子以后,你想它怎么样呢,就是,有什么……”

“有什么改变呢?就是整个村子的,不是你们一家的。就,就在这三五年之内吧?”

“没有路灯,想修个路灯吧。晚上走路很黑……”

我一回想,这还真是没有路灯,都要开着手电走。

又扯了几句,几个大人跟他继续聊起来。我尴尬得很,看这表上的也问完了,跟阎老师说了一句就溜开了。

旁边熊猫和仓鴞在看鸟,我过去拿出望远镜相机,问他们看了什么。

“刚那儿有个纹背捕蛛鸟。”下面是田,边上有杂草丛和树,仓鴞指着下面的一棵树说,“我拍到了,你看看……”说着就拿起相机,一脸拉仇恨的笑。

却被小关老师走过来说他“你看我看了一个白腹锦鸡,你没看到,我说来我给你看看,你怎么想”

我笑了,还叫他给我看。这家伙白的,肚子上都是纹。

我们又一起蹲它。

忽然有个鸟飞进右边的树丛。

“在那儿! ”仓鴞举起了相机开始咔咔咔咔。

“哪儿啊?”然而我们完全没看到,就看着他拍。

“没了。”他放下相机,已经拍到了一大堆。我翻了个白眼。

“oink”旁边的猪在叫。我们走过去猪圈旁。

里面有一只猪,这猪好大一只,膘肥体壮,身上居然挺干净,白白的。

“oink,oink”猪又叫,散发出一股恶臭。

“哈哈,这猪口臭!”

我们又回去蹲鸟,已经坐在了地上。

树上飞着一堆各种鹎。有个小姑娘(就是我忘了名字那个)把红耳鹎问了我好几次,好像感觉到了小关老师被我问n次白尾鹞白尾鹞的绝望。

“来了!”

树枝上立着一只鸟,我一看,果然是,腹部布满了纵纹。天色有点阴,望远镜里也没看太清楚。又拍下来。

鸟飞了,刚好相机没电了。我给它换了个电池。

后来它再次飞出来,到下面的花树上。又是仓鴞看见了,一个劲拍,我好像隐约看见树里有个东西动了一下,拿望远镜还是没扫出个什么来。

“这个这么多纹,是雌鸟吧?”我问。

“不是,这个雄雌长差不多。”仓鴞说。


又蹲了半天,依然没啥动静。

我干脆找黑喉红臀鹎看。这里黑喉不少,还是我的一个新种,加了一大堆新,这个却一直没仔细看过。

“那树顶上的是。”小关老师说。

天阴,没太看清,胸前倒不像我想的一块块黑斑,就是一团子灰毛。我正要拍,它就飞了。后来我又找了几只。


纹背捕蛛鸟还是没来。我就看着自己唯一一张照片,要我说,这该叫纹胸捕蛛鸟才对。不过鸟书里,背上也真有纹,那就叫纹身捕蛛鸟好了嘛。

 

我们去下一家之前,集中在坡下那棵树旁边。阎老师打电话联系下一家。天很阴,想要下雨的样子,我们又调侃关二爷要发功了。树上蹦了很多小鸟,估计是绣眼了。我想不如把灰腹也看了吧,又看拍了几只。

“这树上是什么绣眼?”
“灰腹绣眼鸟。”

拍下来也依然看不出,这和暗绿绣眼到底有啥区别。我拿去问小关老师。

“这是灰腹绣眼?它们到底有什么区别呀?“
“灰腹肚子有黄色。“
“看不到肚子呢?”

“看嘴,它们嘴的长度有区别。”

“看不到嘴呢?”

“别看了……”

哈哈,我对嘴长这东西一点也不相信(事实上是我看不出来)。我翻了一下几张照片,一张仰视角度的还真拍到了肚子上一些黄色。


路上,阎老师又说,我们要怎么怎么提问。

我们到另一家。在一个坡上面。进门是个院子,晒了一地咖啡豆,左边摆着给咖啡脱壳的机器,旁边还放着几筛面包虫,肯定就是拿来喂鸟的。屋子比上家更大,还是钢筋水泥的结构,屋上也有太阳能热水器。院子里有个女孩,拿着耙在翻咖啡豆。

家里只有女主人在,又是拿了一堆凳子出来。

开始之前,她还拿出一袋密封袋装的自己种的咖啡豆出来,给我们吃。袋子一打开,就闻到很浓的咖啡香,尽管吃起来也挺苦。

熊猫有事回了住处,依然是白鸽记录,仓鴞和我来提问。

还是问过一轮的我打头,简单介绍了几句。

接着开始提问。

这家两个小孩,一个儿子,一个女儿(应该就是那个翻咖啡豆的女孩)。

聊起屋子,种的东西。也说地是按人分的,种的不外乎还是那些咖啡、水果,还有种橘子,我忽然想起在这里吃饭,总有一筐橘子。

她家种东西还真机智,一块地,种好几种东西,有树,有地下长的,每个季节都能收不同的东西。其实这也是一个好方法。能用一定大的地,种更多的东西,就不用开这么多地了,虽然她不是这么想的

这家倒是没养什么猪,过年也是买来的猪。他们也不用柴,说不让砍树了。

说着,一个看起来比她女儿小的男孩走出来,站到她后面看着我们采访。这就是她的儿子了吧。

又顺着聊起她家鸟塘。却说,鸟塘其实也不太好赚。除了维护,要买面包虫,也很难让它们自己繁殖,太冷了,隔一段时间就要下城里买。

聊到这,问“你知道山上有什么动物吗”都有点好笑了。

“鸟就不用说了,还有熊吧。”

“亲眼见过吗?”

“没有,他们会到田里弄坏苞谷。”

她还知道长臂猿,甚至说她丈夫还在山里爬了三公里追踪长臂猿。

还说她丈夫会带人看鸟。

小关老师突然说:“你丈夫姓刘吗?哦,是大刘呀。”

弄了半天,还认识?

小关老师又和她聊起之前大刘观察的那窝雏鸟。

再说到破坏环境上。

“你觉得现在种这些经济作物对山上的环境有影响吗?”

“不会的,现在山上不让种了。”

聊到村子里的发展上,这差距不小的两家,想到一块去了。

“你们希望村子里,未来有什么改进的地方呢?”

“嗯……建路灯吧。”

 

回去住处,我们在半坡上吃饭的地方分享汇报。

 

虽然是村里的人,他们对鸟的了解肯定超过大部分城市的人。或许在他们的下代、下下代,就会像老师们说的,对鸟的保护,会从赚钱,转变到真正的爱护吧。当地保护现在也做得不错了,虽然他们也不太了解,但起码知道不上山砍树。还有一群护林员。

不过我们一下午能采访的人,太少。

再说到鸟塘。对于我们这些看鸟的人,当然是好了。近,食物还能吸引更多的鸟。

对鸟,既不限制它们的自由,还能让它们更容易找到食物。当地的人从打鸟赚钱,成了保护鸟赚钱。但谁知道长远以来有什么影响呢,而且也会让它们的捕食能力下降。但现在,还是很需要鸟塘保护它们的。

 


2.2


又坐车在一路颠簸摇晃的路上,比昨天的路还要抖。

到茶马古道,走一条山路看鸟。

下车,碰见保护站的杨站长。他和几个老师聊了几句。

才是清晨,鸟浪不断。先在原地暂看一阵。

旁边的树丛里蹦着一群鸟。

“是棕肛凤鹛。”

拿望远镜看了看,身形和黄颈还挺像,头后有抹棕黄。

拍了嘛,当然没水坑那么容易了,水坑里的鸟都在吃,这个可蹦得厉害。拿拍下的照片看,终于有一张拍到了屁股,真是有棕色。眼睛下的一撇黑,让它的气质莫名地有点儿怪。


树里又有一小群的太阳鸟!闪亮的雄鸟,在树叶间蹦跳,食花蜜,颜色十分显眼。还有橄榄绿的雌鸟,站在枝头吸食花蜜,倒比雄鸟好拍不少。

“这是蓝喉太阳鸟……那是……火尾太阳鸟也有。”

我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区别,就随意看拍。一群鸟过,才看拍到的照片。

有一只雄鸟,头顶羽毛稀疏掉落,正在换羽,尾巴是深蓝。应该就是蓝喉太阳鸟了吧。也不见一只火尾的雄鸟。雌鸟却长得相似,都是橄榄绿色。那尾巴红色的,就是火尾的雌鸟吧。却也不见一只蓝喉的雌鸟。

回来看鸟书,雄鸟竟然长得也差不多,不过蓝喉的尾是蓝的,火尾是红的。雌鸟也终于看出了点儿区别:蓝喉雌鸟有黄腰,而且腹部有白,火尾没有,腹部是黄绿的,尾巴有红色。但看到一张照片,尾是红的,腹部却也有白,又是什么?

我总算发现,刚刚看的“蓝喉”是黑胸,蓝喉的图在上面呢。再看,雄鸟依然差不多,甚至更像了,不过依然是尾巴的红蓝差异。蓝喉雌鸟的腹部与火尾一样了,黄腰也依然在,尾巴没有红色。

 

蓝喉太阳鸟

male 左123 右1

female   右2


火尾太阳鸟 

female 


上山。

这条路坡不陡,也很宽,就是地上有点儿坑坑洼洼,已经好走了许多。

谁知道路边树上悄悄蹿过的,又是什么鸟的身影?

“红胸啄花鸟!”

小关老师射出的绿点附近,一只鸟飞起到另一根树枝上,又继续蹦跳。我忙拿起望远镜,试图捕捉它的身影。跟着它在背光的树枝里跳,只看见阴影下一团红色晃了几下,想必就是它的红胸了。

它很快消失在树里,只好去刚一直在按快门的仓鴞那儿,看看照片。


下面的林子里,藏着巨松鼠。

小关老师一叫,我们赶紧看过去。只看见黑褐色的它飞快地在枝头跑过,拖着也很长的尾巴。就这一下,就消失不见了。

紧跟在小关老师后面。一路虽然小关老师经常突然抬手示意我们停下,别说话,别踩枯叶。却也没真正看见什么。

后面渐渐有了些针叶树,一撮撮三两根松针落在地上,铺出一张柔软的地毯,盖住了枯叶。走在林子里,静静的,两边的山林挡住了阳光。听闻几声朱鹂叫,但不见它的身影。

忽然又停下。

“白喉扇尾鶲。”

我抬头,也不指望能拍到。透过树叶,背着光,终于找到一个身影。扇尾鶲,在阴暗的枝叶间,展开它扇子一般的大尾巴,一根根羽毛竖立在一小束透进来的阳光下,照得微微透亮。

然后就飞了去。

就如小关老师说的那样,有些鸟出来只是一下,看到就好了。

虽然我没有拍到,也看到了一眼,它的尾巴。

继续往山上,依然不见什么鸟。

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声响。“那是巨松鼠在叫。”小关老师说。走了几步,却发现是一根有裂缝的水管,时不时有水喷出来。

小关老师放着鸟叫,给我们讲鸟叫。

“鸟叫一般有两种,‘靠’和‘丧’……一种是普通的鸣叫,一种是求偶时的叫声……”

后来我们才发现,他说的是“call”和“song”。又让我们笑了半天(虽然念得难听,但小关老师这坑爹的英文水平肯定是装的)。

 

坡上,一个凶案现场。

散落一地的羽毛,灰白的绒羽,带黄斑的毛。根部粘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,有些羽毛上还残留着干掉的血块。凶手却不留一点痕迹。

我们蹲下来看,羽毛也不太多。

“这么少毛,应该不大。给我片飞羽看看。”

旁边的人翻了几下,递过去一片稍长的灰色羽毛。

“看不出来。”

“这是应该是什么杀的呢?”

“这个大小的,苍鹰、雀鹰就可以。”

又有人给了一片有花纹的。

“这个有斑。”

一片褐色的羽毛,土黄色的斑。

最终还是不知道,死的是谁。

 


往回,我和仓鴞、熊猫跟小关老师走在了前面。路上响起黄嘴栗啄木鸟神似笑声的叫声。

“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小关老师又放起了黄嘴栗的叫声。

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……

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……

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……

“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叫了,真的回应了!

继续放。

它回应了几次,但就是不现身。

“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仿佛是对我们的嘲笑。

寂静的林子里,没有一点鸟的动静。

小关老师下去叫车上来。把手机和扩音器交给了仓鴞。我们站着岔道口。

播了几声,停住等待。

“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“在那边。放吧放吧。”我们听着声音,辨别着它的方向。

如此又几次。每次声音传来的方向,远近,都不同。

“这里面肯定有好几只。”

依然没有出来,却还在叫。满山回荡着嘲弄的笑声。

“哈哈哈,你看不到我……”

后面的人慢慢走近。

“我们看到朱鹂了!”

“朱鹂!“

气得我们捶胸顿足,他们还跑过来拉仇恨。

好吧,没缘分。

 

中午下山脚到一个村里,吃一个护林员家妹妹结婚的杀猪饭。这饭要吃三天,流水席,一桌吃完走了又来一桌。

在路口,竟看到一扇悬空的门。就在一间屋子的墙上,下面还有几米高。要是一开门,就要掉下去了。

“这门是干什么的?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这样的门也不是家家有,又不只一家有。查了半天,也没找到是干什么的。成了一个未解之谜了。

 


饭后又到护林员家。他们拿了一袋核桃给我们,大人们都和护林员聊天,我们却都忙着开核桃玩。我的第一个核桃是用凳脚砸的,砸开了,但碾碎了,白白浪费掉一个。我们又抢着用核桃夹。不一会儿核桃壳就掉了满地了。不过我开核桃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,经常开了还要拿手掰半天,甚至用牙咬。后来我又发现,拿水瓶的底也能砸开。核桃放地上,铁的水瓶往下轻轻一砸,壳就裂开了。

其实开核桃就是好玩,但是也要吃掉。开了一堆,也撑得吃不下了。

聊完天,满院子都是壳。我们临走,把核桃壳扫起来。

 

回到山上。

这次又换到了7号塘。

走了一段石阶,掀起黑布进去。

坐下不多久,首先就来了只拟啄木鸟,仔细一看却不是金喉,是蓝喉拟啄木鸟。也是那样红绿的颜色,带点黄,喉上是一片蓝色。吃着苹果。


树桩上站着一只黑鸟,胸前一片片三角的白色斑。虽然只有黑白,但一开始总觉得是什么雄鸟,叫什么也老是不记得,问了仓鴞几次。后来整理照片的时候,又问了人,才知道是个雌鸟,栗腹矶鸫。莫名很喜欢这只鸟。


又见一只棕黄色的小鸟,一道白眉。再抬头已经换了一只很像的灰白的鸟。是一对灰林䳭,可真是有夫妻相。而且虽然雌雄异色,也都很好看。

male

female


忽然飞来一只鸟,去吃苹果。蓝紫的耳,黑色的胸,紫色的翅,叶绿的身——

错不了,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橙腹叶鹎!

我赶紧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番,又拍了几张。

它转过身时,背上的绿色和背景的树叶的颜色倒也挺像,站远看还真有些融为一体的感觉。这保护色不错。


不知不觉跑出来一个黑胸鸫,这三色的分布,我总觉得像某国的国旗。雌鸟也有。我翻开鸟书看黑胸雌和其它鸫雌的区别,这一翻就作死了,怎么和灰背这么像?鸟书上的图也有区别,但毕竟是画的嘛。还有一件神奇的事情,它的嘴是灰的,但无论是灰背还是黑胸都是黄的。而乌灰鸫的是黑的,但明显不太像。小关老师在盈江,我问了别人,后来小关老师上线了,也说是。或许嘴的颜色是个体差异,或者有些掉色换色,又或者鸟喙的颜色不一定是一种,但我就不清楚了。


male

female


这个塘的红翅薮鹛比27号的多。

仓鴞他们家忽然起身,说着什么朱鹂,就出去了。我也匆匆跟过去。

爬着石阶,他们停下,又爬上一个小坡。我听见什么“鸰鸺鹠”的,赶紧跑上去看,仓鴞已经拍着了。仓鴞的妈妈帮我指了半天,终于在一堆树的枝缝里找到它。小小的一团,淡褐色,白色的横斑。

鸰鸺鹠啊!它正背着头,我们又跑到另一头看。仓鴞再狂拍一阵,变了方向我却找不到了。

回去右边再看,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回过了头,两只眼睛看着你。萌~

拍了一阵,我到左边想找它的假眼。顶着那树枝,看一下走几步,走几步看一下,到了中间,已经见到背了,它却歪了点儿头,还不够,看不见头。往后一下又找不到了,只好倒回来,再看,再走,但低下头,就找不到了。我冒险眼睛盯着它,一步步往左倒,却还是免不了不自觉地向后,自己浑然不知,一脚突然一半踩空,差点没把自己摔下山去。只好作罢。

灰溜溜地往前,看见它头又扭了,倒是能看见一只真眼睛。快步回到右边的坡上,依旧看不到。角度还是不太好。

它的假眼在哪儿呀?

“这是鸰鸺鹠?”我问仓鴞。

“斑头鸺鹠。”

谁说的鸰鸺鹠。不过斑头也不错,也是个萌猫嘛。说起来我也看过它三次了,真是有缘分,不过没一次是我自己找的。


斑头鸺鹠



回水塘里,树上来了一只大拟啄木鸟。

很快就飞下来,总算给我看了个近距离的。翻照片的时候发现,爪子还真是对趾,但是是一只长一只短,前面就能看出来,后面的也只有一只长爪子露出来了。

大拟啄木鸟到竿上吃苹果,挂在拴苹果的枝上,吃得有点笨拙。大拟啄木鸟果然又重又大,一口伸过去,苹果给坠得往旁边转,再吃,再转。一点儿也不顺利。


木桩上来了一个鸟,一身黄色——

这是金色林鸲啊!

大家一阵拍,虽然是个雌鸟,不是泛金,没有黑色的对比,却也黄得好看。


金色林鸲走后,我们才看见鸡贼的大拟啄木鸟。它竟然站到了苹果下面的一根树枝上,两腿站立,伸长了脖子,够到苹果上,也吃得十分有滋有味。


几只黄颈凤鹛也来吃。大仙鹟出来蹦了几下。

旁边树上上来一个鹎,灰灰绿绿的,这颜色倒有点像白头鹎。

“那是什么鹎?”

“黄绿鹎。”

喙后一摸白,屁股后面一团黄毛,头上还隆起一小撮毛。看久了,越觉得可爱。



这边大拟啄木鸟的吃苹果方法又吃出了新境界。它站到绑着捆苹果的绳子的那根树棍上,俯身倒挂着吃。刚好露出后背,一层层的颜色也蛮好看。又看见它的对趾爪。


几只黄绿鹎跑到了树桩上吃虫。一群长尾奇鹛跑过来,带来了吵闹。

好几只尾巴长,又大的长尾奇鹛围在一个苹果上,倒挂金钩似的吃着。旁边一堆长尾奇鹛呱呱地叫。这几大只挤在一起,也不嫌碍事。



终于它们飞开之后,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。

树桩上有只鸲,我以为还是蓝眉林鸲,一看却是红胁蓝尾鸲。这几天分出来的蓝眉林鸲见得多了,还真是没有见过红胁蓝尾鸲。

至少我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。

后来我查了查蓝眉林鸲的雌鸟,发现——这,这有什么区别吗?鸟书上当然是没有这个的了,中国野鸟速查里连个图都没有,网上说的区别是:蓝眉林鸲比红胁蓝尾鸲颜色更深,可没个参照物哪看得出来呀?小关老师也还没从盈江浪回来呢。

好吧,这个先放着。


后面的树丛里,忽然蹦出一只黄色的鸟,灰白色的耳。银耳相思鸟!从没想过在这儿会看见这个,马上又跟着蹦出来几只,接着一群,全部围在矮树桩边吃面包虫。


又过了几只赤尾噪鹛,雀鹛和凤鹛们开启了澡堂模式。一堆云南雀鹛、黄颈凤鹛在大冷的天跳进饮洗两用的小水坑里,扑棱扑棱地洗,大半个身子都进去了,湿成了一团水毛球。黄颈凤鹛似乎比云南雀鹛防水,洗了半天,虽然肚子湿了,翅膀还只挂着水珠。不过洗得厉害,也免不了像云南雀鹛一样,羽毛湿答答粘在一块儿。至于鸟的翅膀为什么滑水,我也忘了。

它们一个个排队似的,三两个一塘,洗完一个来一个。

等它们走了,红翅薮鹛又来洗了一番。一只大鸟,扑得水花满天飞。


https://v.qq.com/txp/iframe/player.html?vid=i0551gq0fu6&width=500&height=375&auto=0








然后我又开始懵圈了。突然忘记了黄颈凤鹛和棕肛凤鹛有什么区别。我到中国野鸟速查上查了查棕肛凤鹛,竟然没查到,才发现原来它也可以翻译成棕臀凤鹛。

树枝上站着一只灰卷尾。比起董寨看的灰身白脸的亚种又有另一番味道。一会儿的主角就在这时候登场了。

不过它现在就静静地站着,显得很有高贵优雅的气质,又有几分英武。虽然只是全身灰色,没有金属光泽,也很漂亮,尤其是分叉的长尾。上层淡灰,下层近乎透明的灰,轻柔勾出两根完美的尾尖。血红的虹膜再添了些灵气。




回到这边机智的鸟儿们的主场,苹果上。

大拟啄木鸟已经不在,转而藏到后面的林子里,一个劲不停地单声叫着。听久了不免觉得有些烦。

倒挂的换成了橙腹叶鹎,背上一片浓绿色。它明明身子轻,或许是嫌弃拴苹果的绳子短吧。


而另一边的苹果上跑过来一个串戏的松鼠,也要来吃。比起鸟们它却笨拙且重,体型也更大。它倒和鸟们想一块去了,也倒挂着吃。当然它倒挂不和鸟完全一样,两只脚抓住树枝,头倒过来,手抓着苹果吃。这样倒立法,我总觉得它很容易就要摔下来了,但它好好的呢。我看不到它的脚是怎么抓住树枝的,也很好奇它怎么上去。然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留神,再看时,就已经不见了。不得不说啮齿动物还真能啃,它走之后,挂着的苹果已经只剩下核了。

后来我问了章鱼老师,松鼠爪子几前几后。居然是4前5后的,脚还可以向后转!




灰翅鸫也出现了,这个角度和光线,让它的翅十分好看。薄薄一层白色羽毛敷在黑羽上,通过光的照射,终于透出了灰色。身上的黑色泛出一点光泽,像黑蓝的绸子。腹部的每片羽毛边上都现出半圈淡白,有一层鳞片似的。越看越觉得漂亮了。


灰卷尾从树上飞到装着面包虫的树桩上,低头吃起面包虫。期间来了一群长尾奇鹛,不断有长尾奇鹛飞上树桩,要分一杯羹,都被灰卷尾一伸脖子赶开。战斗力满格。别忘了,卷尾也是鸦科的。

甚至有长尾奇鹛冲它叫,它就狠狠地叫回去,长尾奇鹛立刻怏怏地离开。

享受了一会儿自己的面包虫后,忽然一只赤尾噪鹛来竟把它撵了下去。

灰卷尾飞到了附近的树上。

我们继续看着鸟的时候,突然一声不知什么,一瞬间所有的鸟都飞落,藏起来,缓了一下,才飞出来。

这是它的假警报!

但在众鸟躲下的那一刻,它也并没有过来捞点儿好处。或许是怕以一鸟之勇,打不过这一群。又或许只是忿忿地捉弄一下。

可惜它立在桩头力敌群鹛的时候,我没给它拍一张照片。

“古铜色卷尾!”

我抬头,所有镜头都对准右边的树上,那里站了一只黑色的鸟。

我拿起相机拍,在取景框里看见了它的颜色。深蓝紫泛着淡淡的金属光,黑色的开叉尾巴。马上就被它的美丽惊艳。

很快它就落上另一棵树,我赶紧挪过镜头拍它,只一下已经飞走不见。

它的嘴似乎比灰卷尾细一些,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

大拟啄木鸟又回到它的苹果旁边,倒着吃起来。

木桩上竟来了只棕颈钩嘴鹛。虽然我已经看过三次,但这才有机会近距离地仔细看一下它。它的白眉毛还真浓,脸部的颜色也很浓,嘴倒是没我想象中的长弯。


远处放着面包虫的树墩,招来了赤腹松鼠。旁边的树丛里却探出了一只银耳相思鸟,眼巴巴看着赤腹松鼠,一鼠一鸟对视着。很快,就发现树丛里藏着一小群。它们在枝头蹦,地上翻,旁边跳,探头看,围在松鼠附近转,却不靠近。松鼠时不时抬头,后来也懒得理它们了,自己吃自己的。那些银耳相思鸟有些忌惮,半天没敢过去吃。


https://v.qq.com/txp/iframe/player.html?vid=j0551yaz7kf&width=500&height=375&auto=0


 “大黄冠啄木鸟!”

我看不见它。

“在哪儿?”

“那个树桩后面呀。”

我拿起望远镜,那根装着面包虫的树桩后面,真的忽然抬起一个栗色的鸟头来。

身子恰好大小,被树桩遮得严严实实。它攀附在树桩上,底头吃里面的虫子。叼一条,抬头嚼一嚼,低头、抬头、低头、抬头……只能看见它头顶的一抹黄。

终于它侧了侧头,才见到它墨绿的侧脸,黑白的颈,黄喉,和立在脑后的大黄冠。这发型看着倒是没有红耳鹎那么杀马特。


https://v.qq.com/txp/iframe/player.html?vid=z05516ejiwn&width=500&height=375&auto=0


又见大仙鹟。看过古铜色卷尾之后,又仔细欣赏一番大仙鹟的黑色配亮蓝。蓝得泛光。头顶一抹由淡蓝渐变成海蓝。身上的黑色也隐隐透着深蓝。

若是古铜色卷尾变成这个颜色肯定蓝得太过耀眼,大仙鹟变了古铜色卷尾的颜色也不一定好看。

我只是觉得古铜色卷尾的深金属色更古典优雅,而大仙鹟的亮色更具活力。也不好分个高低,都更适合自己的样子。总之,大自然是最好的艺术家和设计师。



后面的树林里跳动着一只黑色大鸟。

我拿起望远镜对过去,蓝紫色的身上有无数白斑——是个紫啸鸫。

它跳出来,到前面的树干上。拍了几张照,我转头准备去看别的鸟的时候,听见有人说:

“它的上喙怎么没了?”

“啊?”
我又回过头一看,果然!它橙黄的上喙竟然差不多全没了,我刚刚一直没看见。

这是怎么掉的?它是怎么吃东西的?怎么活下来的?

我们一阵唏嘘。

它飞了。

“火尾希鹛!”

一个大树桩上站着一群鹛,大部分是蓝翅希鹛。其中有几只脸黑浓白眉,黄肚子的鸟,翅膀上褐下红,尾巴带几条红边。长得比其它鹛精致。

后来我才发现它们是雌雄异色。雌鸟翅膀没有红色。

一小群火尾希鹛在树桩上吃。喙缺了的紫啸鸫飞上附近的树枝上。



male右123    

female左2

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





我们就要走之前,金色林鸲来送了一程。

淡黄的雌鸟蹦到树桩上呆了一会儿,又飞到旁边的土坡上,让我们也看了个清楚。

远处,火尾希鹛还在一起吃虫……

 

2.3


暮色下,离开。

还想再看一眼,身后的高黎贡山。

 

 

 

五天,走过高黎贡山的两个角落。

上过寒冷的树林,追踪长臂猿;

看过温热的经济作物的种植地;

蹲过轻轻松松加新无数的鸟塘;

到过茶马古道感受过野外找鸟的乐趣……

见过美丽的大自然,机智的动物。

还有那些在自然中收获的人。

却又看见贫穷的人,对自然的伤害,和他们的迫不得已。

绵延的高黎贡山脉,有美丽原始的森林,更有满目伤痕。

人和自然,何时、何以和谐地在一起?

愿高黎贡不再需要鸟塘,猿啸遍山……



   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    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